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這周末不知不覺地和你講了五、六個小時的電話。談了許多過去我們覓食的趣事。


　　想起以前下雨的午後。一場急驚來去的雨，打亂了我們出遊上山的計畫，在校園裏逛了兩圈，身上淋得溼溼的，窩到你的宿舍裏頭去。我們擠在小小的書桌前一起讀bbs上的文章，玩電腦遊戲，到了吃飯時間也懶得冒雨出去覓食。你翻出幾包速食麵，煮開了熱水瓶裏的開水，與我分食著。有一次吃到維力炸醬麵，那是我第一次吃，馬上就愛上了。從此以後我就常向你要維力炸醬麵來吃。


　　宿舍裏你只有一個碗。有時候我們向你的室友借個碗，有時候索性兩個人吃一碗，吃完一碗再沖一碗，兩個人搶起來彷彿更加美味。記得有一次我們還發明了用碗蓋倒過來吃炸醬麵的方法。有一次，我們買了一大包滷味回去配著麵吃，你室友笑我們笨，買那滷味的錢足足可以讓我們去餃子大王吃一碗現煮料實的炸醬麵了，我們也跟著笑，卻還是吃得極為開心豐足。雖然只是一包七元的速食麵，我們卻吃得比什麼都要津津有味，尤其，在窗外大雨淋漓天色陰冷的時候。真的，現在回想起來，還可以感覺到那種，風雨在窗櫺外飄搖，而我們在門裏面笑鬧的溫暖。


　　來了美國以後，華人超市裏也提供很多台灣來的速食麵，偏偏就是沒有維力炸醬麵。你說，那就換吃其他牌子的吧，統一呀，不是也有炸醬麵嘛。我卻從來沒有買的興致。因為只有維力的包裝裏封藏著我們的青春呀。


　　記得剛進大學的時候，一來因為課多，上午的普通化學課馬上接著下午的實驗課，二來對學校週邊也還不熟悉，我們通常沒有太多的時間出去吃飯，總是到福利社買個便當了事。你和K常常在第三節下課的時候同我一起去買，再不然就是幫我買了帶上來。中午，我們便在高高的普通教室一起吃午餐。剛開始我們很羞澀，靜靜地吃自己的便當，偶爾才交換幾句「實驗報告寫了沒」之類的話。後來，愈加熟衽的我們開始坐到窗台，一邊看著排球場上的比賽一邊吃飯。再後來，K就悄悄離開了，剩下風吹過椰子樹沙沙的聲音，和遠處球場上加油的喧鬧……。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日比一日更期待那些個安靜的中午，與每天一個的四十元便當。


　　大二的時候一起做實驗，總愛在實驗中間的空檔，跑出舟山路上的實驗室，買一杯珍珠奶茶或是水煎包；或是好不容易結束了實驗的夜，我們牽著各自的腳踏車，笑鬧著穿過舟山路和那扇小小的生鏽的鐵門，回到小小福吃一碗魚丸湯和乾拌麵。甚至買過雞排餵小貓，結果變成是帶著被小貓咬傷的手指穿過整個校園找醫藥箱的下午。還有夏天的愛玉冰，是我們接了又拆的麪包板和燒壞了一個又一個的電容電感之間最美好的回憶。


　　大三之後課少了，實驗課也開始自由起來，我們將覓食的疆域擴大到學校的週邊。記得常常騎車到興隆超市樓上的市立圖書室讀書，最興奮的莫過於讀書前在超市的大肆採購，飲料零食帶得比書本還要多，將解題的辛苦轉化成郊遊般的興奮心情，不過最後也常演變成吃完了零食就離開，半題作業也沒寫出來的慘狀。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一再發生，後來我們將讀書的地點移動到了辛亥路上的道藩圖書館。也因為如此，台大後門從此開始進入了我們的覓食範圍，市場裏一家專門蒸包子饅頭的老店，成為我們讀書之餘的最佳能量補充處。


　　大四開始，也許是意識到即將離開這座杜鵑繽紛的校園，我們許下「吃遍台大」的心願。有些地方也許是因為價錢也許是因為食物，去過一次就不再造訪，但總有些地方是我們一再佇足的，像是餃子大王的水餃加青菜豆腐湯、金雞園的油豆腐細紛、大聲公服務不佳卻很好吃的各式中飯、東南亞戲院旁的滷味和豬血糕、七里亭和幾家名字記不清的簡餐店、誠品書店旁邊便宜大碗的甜不辣，還有從大一喜歡到大四的摩斯漢堡……。當然最令人懷念的還是女九宿舍稱重計價的自助餐，二、三十元就可以飽食一頓，離開台大之後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食所。


　　再回去的時候，驚覺許多曾經的回憶都無法再複製了。尤其是那種年少時候，口袋裏面沒有太多零用錢，卻那麼容易滿足和快樂的心情。一個人拉著大衣靜靜走在空曠的椰林大道上，一輛輛的單車依舊載著青春飛揚而過！猶如看見了過去的我們，完成實驗的夜，商量著要去哪裏吃晚餐的情景。校園外面流光依舊，椰樹仍自搖曳，離開了的韶華，卻不會再回來。


Nicer 03/04/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