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回去了，又回來了。

打開房門的瞬間，忽然有一種很奇異的的感覺自心底湧起來，彷彿我並不曾離開這兒，彷彿過去的這一個月就這麼憑空消失。可不是嗎? 剛剛洗好的碗盤還躺在碗架上，鬧鐘仍然站在慣常的位置滴答地走動著，就連浴室裏壞掉的日光燈都還是閃個不停。

連空氣都好像靜止在房門喀擦鎖上的那一刻。

　

就像在機場看見你們的感覺一樣。

你也摸摸我的頭，說有這樣的感覺。我們曾經那樣地隔著一片海洋嗎?

　

可是墾丁的濤聲還在腦海裏殘留著她的味道，家裏的鵝黃色沙發也將她獨一無二的撫觸留在我的皮膚上。甚至，是台北城裏城外那種磨肩擦踵的人聲沸騰，還有滿街滿街的Kitty和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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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走在中正機場長長的廊上的感覺。心揪得緊緊的，想著終於盼著到了回家的時候。縱然不是永遠，但也把它當成是永恒一樣吧。其他的，都把它留在海的那一頭吧，我只帶了自己回來，自由自在的自己。

沒有想到，除了爸爸之外，也見到你。紅紅的玫瑰，見面的禮物，於我來說，都比不上一個擁抱和驚喜，一時心裏只有好多好多的幸福，以至於一路上我都只會傻傻地笑。

爸爸的新車，已經跑了一年的高速公路。一年，是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呢？坐上車的時候，我覺得是的，聽著爸爸說著新的工作、新的環境、新的夢想……啊，我覺得十分幸福。

家裏似乎沒有太多的變化。陽台上的仙人掌愈來愈多，客廳裏的椰子已經長得比我還要高了，媽媽像個孩子一樣笑著，牆上多了幾些新的壁飾。我的房間依然如故，棉被已經整整齊齊地舖好，就連和室裏久違不見的玩偶都仍然好端端地坐著。我把你送來的玫瑰花放進水瓶，拿出新來的小兔子擺在枕頭旁邊。真好，回家！

和媽媽說笑一陣之後，我躲進暖暖的被窩。說了些什麼，已經不復記憶，但那種溫暖的感觸，卻深深地留在心底。沒有濃濃的睡意，我為自己的幸福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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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的第一夜，外婆就打了電話來。

第一天，我就去了外婆家。之後，我也常常往那兒跑。陪外婆買菜，陪外公看病，陪孩子玩耍，有時也不做什麼。外婆總是忙著弄東西給我吃，深怕我在遠地餓著，還是凍著，然後瑣瑣碎碎地說些家常話。我只是聽著，卻覺得這樣貼近好難得。

曾經我們是這麼樣的親密。然而以後還有多少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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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你的地方。

那天好冷好冷，中壢的風尤其剌骨。然而我們還是大街上遊盪了幾個小時。什麼也沒買。

窩在你的辦公室玩電腦，想起那是你夜夜工作的地方，也是每每打電話給我的地方。我翻翻你的抽屜，你的書櫃，你的書本，想著我們是親近還是陌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隨意在你的筆記本上畫畫，想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發現。

你的老師說：女孩子出了國，超過三年，就不會想再回來。我笑笑，聳聳肩。

在哪裏並不重要。人和牽掛在一起才安全。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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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年沒有一起去爬山。於是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的圓通寺和福德宮。

但是我喜歡陪你們一起去爬山。那讓我覺得我們很親近。

還有下午的龍潭大池。和風裏，我滿足地笑著。這就是我所渴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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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夜，我們在平溪的祝福裏仰首。

　

我喜歡這種感覺，看著那麼多天燈一擁而升，像是所有的希望和祈禱都一併送出。

我喜歡用毛筆揮灑然後看著自己的天燈飛翔。我喜歡我們有共同的夢想，然後一起點燃。

我喜歡等待大天燈的那種期待和祝福。我喜歡雜在人群裏歡呼。

我喜歡牽你的手逛夜市，和你分享一盤蚵仔煎，和你一起玩仙女棒。

我喜歡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卻感覺到和全世界的人們一樣歡度。

我喜歡在別的城市都在放煙火的同時，我們的天燈有自己的韻味。

我喜歡。我喜歡這一個長夜。我喜歡和你們共度的千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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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我與你們相聚，在遠企。

那一刻的台北市，不知道有多少瘋狂的人。然而，從廿四樓的落地窗望出去，燈火輝煌的台北市，卻異常顯得寧靜。正如同我的心情，平靜，而溫馨。

十二年前，我們相識。這是多麼長的一段時間，於是我感謝那至今仍把我們栓在一起的力量。我也感謝你們。是你們讓我相信，只要努力，人與人之間可以如此長久。

過去的情事點滴，現在的生活種種，或者歡笑，或者辛酸。我聽你們說著，心裏有疼惜有欣喜。

這樣的一個聖誕夜，也算得特別吧。與十幾年的緣分聚了一夜，我不知道這一輩子還能夠有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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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要去墾丁的，為著那裏有溫暖的海洋，和煦煦的陽光。

以及我年少的笑語。滿滿的回憶，都是快樂的。

非假日的墾丁，很是冷清。海灘也是冷冷清清的沙，寥寥落落的人們。

龍鑾潭的水鳥，我們霸佔著望遠鏡很貪婪地看著，一邊翻看著圖鑑。然而我更想念攜手走在羊腸小徑上的感覺。那感覺正像春天。

龍磐公園的草原一如往日，我們取出風箏來放。海風刮人，風箏也飛得搖搖擺擺，像是特技風箏一般的。然而我笑得很放肆，像無憂的孩子。

是的，那時候我是沒有煩惱。就算有，也都隨著風飛走了吧。

還有小灣的夜，夜裏的滷味，滷味旁的乖狗狗。

那夜我們還待在旅館裏打桌球和玩電動。你一直笑我打鱷魚的樣子很可愛，其實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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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的每個熱鬧市集幾乎都有了我們的身影。

媽媽帶著我東跑跑西看看地添購著衣服。冬天的，夏天的，春天的，秋天的。一年四季的。

我不是不能夠自己買。然而我喜歡那種她拉著我的寵愛，像是又回到了兒隄時代，那個紮著辮子的年歲。

那個年紀的我究竟快不快樂已不復記憶。然而回憶起來卻是溫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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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台中的弟弟家住了兩夜。

雖然弟弟永遠是弟弟，這一回卻覺得他長大了許多，自己有了一個小小卻舒適的窩。

手足。這兩個字從我腦海閃過。是的，手與足。

在家翻看他小時候的照片，我和爸媽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樣的小男孩呀，如今也要面對自己的人生了。這就是時間變的把戲。

還有他們一起去菲律賓的照片。我去滑雪的照片則留在另一本相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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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和你走過好多地方。

台南的度小月和鱔魚意麵。北海岸的海浪和風色。陽明山的冷空氣快要凝結，狂風裏有我們的風箏。逛了十家運動用品店才買回來的球鞋，一人有一雙。新竹的下午茶。還有讓我們玩得很盡興的小叮噹科學園區。

我該要心滿意足。

然而相守的時間永遠都嫌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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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時間，我都窩在溫暖的家裏，無謂地轉著電視，等爸媽回家。

我推掉了好多應酬，甚至沒有去看許多應該看的人。因為我更喜歡這種悠閒，和獨屬於家的自由自在。這樣的一個月，我只願意留給我親愛的家人，和親愛的你。

喜歡在媽媽按電鈴的時候興沖沖地去幫她提菜。喜歡在她下班以後和她去市場走一趟。

喜歡在爸爸看新聞的時候問他一些無厘頭的問題。喜歡聽他在餐桌上說笑話。

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家人應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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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夠離開。我不能夠捨下。

然而日期迫近了。

你們陪我吃了最後一頓晚餐，最後一個中餐。

我打了最後一通電話給外婆。她說說原本今天要包餃子給我吃。然而我沒有多說就把電話掛了，連一句要他們多照顧自己的話都沒有說。我怕自己會哭起來。

我揮手，我不能回首。那麼我將沒有辦法舉步，沒有辦法步上飛機。

我在心裏要自己堅強，告訴自己分別只是一下子。可是這只是安慰自己的謊言吧？一年，兩年，還是三年？這是長還是短？或者永久也沒有永遠呢？

是的，那兒有我太多的眷戀，那兒有我渴望的溫暖，那兒有我要的圓滿。

然而我回到我孤寂的小屋，坐在這裏，獨自敲打著我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