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味道

你說，把妳的氣味寄來，好嘛？

我笑，問你那是什麼氣味？

是我用慣了的綠草香味洗髮精，隨著長髮飄動時候，傳遞給空氣分子的一點點殘香？或者，是我玫瑰香調的沐浴乳？還是睡前習慣抹上的基礎保養品的味道呢？（雖然它們總是標榜著無香料）

你說，都不是，是妳的味道。是妳無可取代的味道。不可販賣，亦無處可購的味道。

我閉上眼睛，試圖記憶那種也獨屬於你的味道。竟然很模糊，像船行過遠行的水紋。不僅僅無法用言語形容，甚至連負責記憶的突觸都在我的身體裏擴散了、稀釋了、消失了。我有點慌張，有點失措，曾經那樣讓我顫抖的擁抱啊，曾經那麼熟悉而心安的味道啊，竟然，是愛情裏第一個遺落的擁有。

偽裝起來和你說笑，什麼都沒說，怕傷你的心，怕見你哭又怕見你笑。因為無法預期你的反應而莫名退縮，倒是你開心地談起我留在你那兒的一隻絨毛熊玩具，取名叫做Coma。我不喜歡這名字，翻譯成中文變成昏迷熊，你卻喜歡得很，Coma Coma叫個不停。從前我抱著睡的，你說喜歡，便給了你。你說Coma熊身上就有我的味道。

是怎樣的味道呢？還是想問你。明明知道你答不出來。又捉狹地問，怎麼知道不是Coma天生帶來的味道，你篤定地說，不是。

我爬離床舖，到衣櫃裏翻翻找找。找一點痕跡，一些線索，讓自己回想起那種屬於你的味道。幾件你的舊T恤，我當睡衣穿，拎起來嗅嗅，早洗過了幾十次，只剩下了Tide洗衣精的味道（或許，也有我自己聞不出來的我的味道？）。和Coma成對一塊兒買來的Epo熊，則只剩了衣櫥裏樟腦的怪味。尋到浴室，沐浴精裏薰衣草的清新混著玫瑰的香氣，讓其他所有的氣味分子都失了顏色。再到廚房，方才榨好的木瓜牛奶在那兒散發的誘人的果甜。

許多美好的味道，許多家的味道，偏偏，就是沒有你的。

我們很近，卻又很遠。倘若氣味分子的擴散是距離的函數，我們相隔的海洋可以當做無限遠。（這是個很好的近似罷，你會這麼說）函數計算的結果，符合我的實驗。零。沒有分子，沒有氣味，沒．有．你。

味道要怎麼寄給你呢？你的要求真是任性。

若是你知道了方法，別急著告訴我。先做個罐頭送我罷，包裝密藏著你的氣味，因為這裏已經一點兒都不剩了啊。最好，還是濃縮的。

那麼我會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稀釋來嚐。

Nicer

6.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