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讀你的信，我一直哭，一直哭。哭過了把信藏起來，不敢再看。
我害怕愛情裏這樣脆弱的一面。
愛情本身並不脆弱，脆弱的是我們自己。人性裏最坦誠的那部分讓我們相愛，同時也讓我們互相傷害。就好像兩株生在荒漠的仙人掌，想要互相靠近，就得承受被對方剌傷的傷痛。
一個星期沒有說話，打電話給你，你好高興，直叫我別在乎你寫過來的信。
可是你知道嗎？這就是文字獨特的地方。一旦郵寄出去，就再也收不回來，深切的情緒，銘刻在十二號細明體裏，我還是認得出來你的筆跡。如同即便你沉默，我也記得你呼吸的韻律。是你的字跡，是你的傷心，是你的脆弱，我看見了，便再不忘記。
彼此傷害的兩個人，原來我們感覺同樣的疼痛。夏宇在某篇文章裏說過的。只是我想我們並不真正感覺對方的疼痛，這種疼痛還是來自於自身的脆弱。因為對方的受傷而受傷，再怎麼心有靈犀，還是不一樣。
＊
南美洲和非洲百萬年前的龜裂和分離，只是回答彼此質問的一種形式，於是他們隔著海洋對話，以契合的姿勢環抱海洋。
它們並不一樣。它們的痛苦並不相同。僅管它們有很多相似甚或相同的地方。
傷害是必須的。倘若不曾分離，它們便無法尋到海水的滋潤。兩者的中心，會因為烈日的殘酷而乾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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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寫信給我，問我愛情和事業的抉擇。
我害怕做別人的愛情顧問，因為每一份愛情都不相同，而我，也沒有足夠多的經歷可以提供參考。甚至連自己，都還常常陷入類似的兩難之中，搖擺不定。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說？為愛情留下，還是為理想離開？
當然人事變幻，沒有一定的道理。我直直地瞪著螢幕，她的筆跡裏，淚乾了的痕跡，還依稀可觸。彷彿掉回到自己的選擇裏，久久，我無法打出一個字。
＊
深愛的人都脆弱，深愛的人也都勇敢。兩者並不衝突。
我一直這麼相信著。
脆弱之後，請你，和我自己，都勇敢起來，好嗎？
當我們合掌等待的一天來臨，你陪我，乘一隻白色風帆的船，從南美洲的那一岸出發，向海的另一個方向航去，直至彼岸。
那麼我們便擁有了海洋。
Nicer
8.5.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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