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一直學不會說離別。一次又一次是用遺忘替代的罷。但遺忘又能有多長呢?

八月十六日，送弟弟去上飛機。昨天玩得累了，本來以為會和他說許久的話的，卻是一躺下就睡熟了。早晨醒來的時候想起他就要離開了，不自覺得依依不捨起來。從來沒有對弟弟有過這樣的情緒罷。小時候我們總是在一起的，他上大學我也出了國，對家人朋友還有這塊土地有更多的不捨，卻沒有聚焦在他身上。此刻，我卻是真正不捨了。

他也是不捨的罷。要不然他就不會說，這個暑假過得特別的快。還有他走後這裏就剩我一個人云云。其實我們生來都是一個人過的呀，想這樣理性地安慰他，如同過去一直對自己這樣說著。可是經過這些日子，我還是不捨呀，還是無法完全信服自己呀。

人生的孤獨，該有多長呢?

簡單吃完最後一個早餐，他我把小小的房間整理成原來的樣子。這樣空很多喲，他說。是呀，不再零亂了，可空出來的空間又應該什麼東西進去填滿呢。

在機場吃了午飯，很難吃又貴的機場食物。我們默默吃著，有時說一兩句笑話，還有叮嚀他坐飛機的種種事宜，想儘量把離別的氣氛沖淡，好像他只是離開一下下。可是當我轉身離去，淚水還是湧滿了眼眶，我忍著，快步在面容難辨的陌生人中穿梭。他呢，該是帶著這個暑假美麗的回憶回家了吧。而我，必須回到我小小的城市，小小的房間，繼續我的生活。

可是我學不會離別呀。學不會釋然，學不會勇敢。


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情緒。弟弟來這裏，無疑地是依賴我的，可是我卻發覺自己在情緒上的依賴他呀。依賴他可以分享的一切，依賴房間裏多一個人的溫度。

而他就要回家。我必須前往的，又是什麼樣的一個棲所呢?


那也是家。可是還是不一樣呀，不一樣的家。那是一個只有我自己的家。


回到這個家的時候，弟弟的飛機也該啟程了吧。而我只能再一次練習遺忘，忘掉他曾經住過的氣味。

留下來的，他煮壞了的晚餐。今天晚上就可以吃完吧。還有一條媽媽給他的幸運帶，現在換到了我的書包上。還有呢，還有呢。再多的一切也都會消失的。

一如房間又恢復原本的模樣。
記憶有多長，遺忘就可以有多長。



Ni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