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終究是要輪到你們抽籤下部隊的日子了。

九支籤裏面有兩支馬祖籤。大家的心都緊張了起來。

有九分之二的機會，你將要到那一個未知的島嶼上去。我想想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你說：無欲則剛。

好一個無欲則剛啊。我喜歡這樣的你。我喜歡這樣溫柔而堅定的你。

你又說，為什麼特別害怕去馬祖呢？是不是因為未知，所以我們恐懼？還是因為，離家太遠，離牽掛太遠？

離所愛太遠。不論用哪一種方式丈量。

＊

夜裏我做了個夢。

夢到我在你們抽籤的教室外面等你，幾個學姊陪我聊天。或許是如此，我的心情很平靜。你們抽籤的情景，我看得見卻聽不見，教室裏面，對我來說是一個無聲的世界，彷彿觸手可及又似乎遠在天邊。只是我眾多感官中的一種，卻足以讓我覺得你是如此疏遠。

但，我並不害怕。聽學姊平靜地笑著說，不論抽到什麼樣的籤，都會過去的。看著她微亮的瞳，忽然之間，我有了一種體悟：體悟到倘若心繫所愛，馬祖、金門還是台灣、澎湖，對身隔大洋兩岸的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我們真正的敵人早已不是空間，而是我們自身、我們自身的慾望、我們對於愛情的仰望和信念。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更奇特地是它來得那樣自然，好像原本就是我潛意識中的一部分，而我早已經接受了它似地。

我知道，這力量中很大一部分來自學姊，來自她話語裏的那種篤定。就像在我人生路上，許許多多的引渡者一樣，她們用自己的經驗，以及從經驗裏得來的智慧，給了我很多信心和力量。

我想起人生每一個階段裏，總有一兩個這樣仰望的對象。她們並不特別，只是在適當的時候出現，用一兩句溫柔但是堅定的話，和一個關懷並且相信的眼神，給過當時的我很多力量。然後，轉身，她們笑著隱去。

就像這場夢一樣。

夢裏，終於你帶著抽籤的結果步出了教室。我迎上去，拉你的手，道路兩旁的樹飄著粉色的花瓣。你說，是第五軍團。第五軍團在哪兒啊？在北部。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夢醒。再一次想起你說的，無欲則剛。

＊

醒來不到五分鐘就接到了你的電話。

你說，W留校，J去台中。那你呢那你呢，這是我唯一關切的啊。你說，你抽到的是第六軍團，北部。我笑起來，說我做了個夢，夢裏你說是第五軍團的啊。你說哪兒有第五軍團，這是個沒有知識的夢。

我呵呵地笑起來，真正開心地笑起來

看來，我還是做不到無欲則剛。

Nicer  4/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