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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給你寫信了。

 

這夜下雨,淅瀝瀝的擊著窗台。在這樣的雨聲裏,我播放起恩雅的音樂,沖一杯熱呼呼的茶,提筆給你寫信。

 

很安靜,我仰頭回想這一日的生活,試圖從中萃取些甜而不澀的菁華。好像回到青澀的國中時候,那個沒有網路沒有電子郵件的年代,我和他、或她,一週一週的魚雁往返。現在想起來,那個年紀的我們,哪兒有那麼多憂愁煩惱還是快樂幸福要說呢?或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成份多些罷?但,我仍然記得收信時候的喜悅,迫不及待的拆閱,甚至開始研究各種折信紙的獨特方法。逛書店的時候,總要特別留心櫃上新出的信紙系列,還要一紙一紙配上合適的信封……。回想起那樣的自己,我也忍不住獨自微笑了。

 

回台灣的時候,我抱著和那時候一樣的心情採購著信紙信封,然後千里迢迢將他們運送過來,再一紙一紙付郵寄回去。唯一不同的,也許是不再挑選信封,我將一封封的郵簡裝入純白的橫式信封,也不再使用各種複雜的折疊方法,總是簡簡單單折成三折。然後是一樣的緘封,付上郵資,隔天投郵。

 

我常私自想像著這封信的旅程,遇到怎樣的郵差,坐怎樣的飛機,跨過怎樣的一片海洋,又是怎樣到達台南,到達你的手上。你又是怎樣將它藏在衣袋,或是床頭,尋找一個寧靜的私空間,展讀。心情和落筆固然有著時間上不可抗拒的距離,付郵到展閱的時空差距使這樣的距離更加具體,然而對我們來說,對這一封郵簡來說,這些都是無所謂的。因為沉澱在文字裏的,便膠著在時空上我書寫的那一個點,你循著我的來路泅去,如同看了一場電影,一片記錄片,一部部拼貼成的斷簡殘篇。

 

我是喜歡這樣的一個遊戲的,於是相信你也會享受。就像我們一起玩的一幅拼圖,我剪裁著拼圖的碎片,你負責將它們一塊塊歸位。缺了的片段,你拿枝畫筆為我補上,也在那裏,我們重新相遇。

 

一如我們最初的相遇,不也是從你的文字開始的嘛?那是我所讀過,最真摯最深切的痛苦和幸福。我一直將它帶在身邊的,不管我行走到這世界的哪一個城市。一次又一次展讀的時候,我感到孤身一人時所渴望的撫慰。

 

於是我在這樣的夜裏給你寫信。習慣把白日裏的瑣瑣碎碎,夜晚裏尋尋覓覓的夢境,還有一個人行走時候的思緒說給你聽。我提筆,複製腦細胞儲存的突觸,在我遺忘之前。是呵,我要在遺忘之前與你分享,我在要遺忘之前與你相遇。每一次相遇,都發現一個新的你,新的自己。

 

或許該說,新的我們,在文字裏重新認識彼此。

 

當兵的日子很忙,你日日偷用手機打電話給我,也因此很少寫信。你的同學也很體諒我們,常常將特別可以獨處的機會留給你。聽著你與他們的笑鬧,我的心底也有道暖流輕輕淌過,知道這個冷酷的世界仍然為有情人祝福著。

 

書寫的同時,忽然覺得這樣的距離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如果,我們像從前一樣日夜相守,會不會在一餐和一餐的共食之中,漸漸忘記了相愛的最初?會不會在日復一日的重覆生活裏,忽略了心靈的漸行漸遠?會不會只顧著守住最初的自己,忘記了人事沒有恒常的事實?People change,記得嘛?我們不可能改變這樣的趨勢,只能盡力讓兩個人改變的方向一致。我的努力,你看到了嗎?

 

突然想起她說的:「這樣的感情就像我在某座高山上看到的,一年只生長零點幾公分的植物。」把這樣的話語抄寫給你,一字一字刻劃的時候,心底有一種溫然的、踏實的情緒逐漸築構起來。說不上來的感覺,卻我讓覺得窗外的雨聲不再那麼惱人。

 

封緘。第六十九封信,我在信封角落仔細標上。啜了一口不再燙舌的溫茶,站起身來,舀了一杯水澆灌我唯一的植物。你知道嗎?雖然長得很慢,Monohearty現在也有了廿二片綠葉了呢。

2-25-01  Ni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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