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我把黃昏踩扁。你還是要離開。

我笑著呀，笑著對你說再見。畢竟我們已經幸福擁有了一整個年假。

臉上的笑意背後是不捨的失落。你看不看得見？

今年，我沒有過除夕。

沒有去朋友家，沒有大掃除，也沒有煮年夜菜。

我把喧鬧的人潮鎖在窗子外面，在溫暖的房子裏啃蝕自己。

想起外婆。於是煮了一鍋水下冷凍餃子。

這是外婆家的習俗，吃的餃子叫元寶。本來該是吃完年夜飯才吃的。

吃元寶，是希冀來年財源滾滾罷。而我只祝願所有親人朋友身體安泰。

包括你，親愛的T，這是我唯一的願禱。

母親打電話來，我們聊著日常生活的瑣事。

想父親正刷洗著家裏大大小小的紗窗，母親已經去過了市場，準備著晚上小小的圍爐。啊，忘了問，現在家裏還圍爐嗎？

媽媽說，三個人過的年，實在也沒有什麼年味。又說，暑假去妳那裏的時候，再把紅包給妳。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L在ICQ上陪了我好一陣子。她說，想念獨在異鄉的自在。

不解。再怎麼不好，那個漂浮的島，那個忙碌的城市，是我們的家。

我們在那裏長大，在那裏相識，在那裏建設自己。

在那裏，學會開始去愛。

而我的牽掛、我的愛，也都還留在這個漂浮的島上。

舊友Z打越洋電話來拜年。新年快樂，恭喜恭喜。

暫將懷鄉的憂化作星星掛到天空，笑意盎然地和他談起目前的生活。

當兵當了一年多，意外退伍過了這個年。突如其來，有喜有憂。

那日，親愛的T，很幸福地，你和家人在一起。

我彷彿可以看見你們圍坐時候，嬝嬝上昇的香氣，晏晏的笑語。

在煙裏看見你的滿足，我越過寂寞的水塘，笑了。

有一天，我是這樣堅定相信著有一天，我們也會這樣擁有我們的年夜飯。

和你的家人，或者我的家人，都不要緊。就算是兩個人也很好。

便為了這樣的願景罷，我們等待，讓飛涉千山萬水的思念在大洋的水花上交會。

祂會包容，包容我們緊握的雙手，包容我們漫長的守候。

是的，不敢要求祂保證將來，只要求包容而已。

包容我們如此任性地在漫長的分離裏仍然要求愛情歷久彌堅。

其他的日子裏，我們用一通一通的電話，連接日與夜的交際。

你醒了當我的夜來臨，我醒來當你預備睡去。

泅過時間我們便能在夢境與現實之間相會，

跨過燈影我們便能在一瞬之間掌握彼此心跳。

好幸福好幸福，你睡去的時候我輕聲對窗外落葉的樹說。

好幸福好幸福，此刻即便天涯亦是咫尺。

和台南砲校的時間相比，此時我感覺這樣真實地擁有著你。

擁有著你呀。見不到你的面，光是聽你的聲音也是擁有罷。

擁有這聲音背後的全部靈魂。

講話，講話。我窮盡力氣陪你說話。或者該說要你陪我說話。

我知道我好任性，可是知道你此一去又是杳無音息一個星期。

雖然你已經答應我每天都要偷時間打電話給我。

留多一些回想給我，讓我反芻六天，好嘛？

我將豢養他們。我將澆灌他們。

讓回憶的藤蔓生長於此斜風細雨中，直至你心。

短暫，抑或永恒，關於時間的問題大多數時候我已經迷糊。

只能盡力思索何種姿勢最適生存？

而此刻，當你乘著南行的火車，在台北滂沱的大雨中離開的時候，

我的新年，也在企圖的凝視裏，離。開。

1-27-01  Ni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