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回家之前

「為浪漫而飄泊，為夢想而漂泊。」無意間看到的中文節目，介紹世界各地離鄉背井的中國人。開頭的旁白這樣說著。

忍不住看了下去。這集介紹的是撒哈拉沙漠中落地生根的中國人：盡是遠嫁他鄉的女子，為愛遠走天涯。有的放棄事業成為持家的主婦，用毅力堅持著中國的傳統；有的在此保守的回教國家裏兼顧人生的愛情與成就，成為令人尊敬的女子。

浪跡天涯。年少時候讀三毛的文章總要生起這樣的念頭，自以為很浪漫。一直要到離開了家，才知道茫然失根的感覺原來可以令人徹夜難眠。親愛的T呀，在我們選擇離家的時候，是不是就同時選擇了面對這樣的人生呢？當然我們可能會回鄉的，在我們學成之後，那也會是我們最優先的選擇，但，是不是也有那樣一點點一點點的可能，我們必須在這個異鄉，重新落土生根，甚至教養我們的下一代呢？

何處是兒家？我問南遷的大雁，問溯溪的鮭。雲兒無言，溪水嘩然，依舊。

節目中並介紹了一輩子大漠中漂流的遊牧民族，至今仍然過著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守候著帳蓬和星昇月落，卻是漠中無歲月。老婦不知已身年歲，少婦不知明日遷往何處。她們說：「帳蓬不能防水，雨來了我們就得走，不知是明日還是後日。從何處來，又該往何處去，在此大漠中又有什麼分別呢？」

看他們滿面風塵，神情卻是毅然。不禁動容。有牽掛的地方是家，僅管只是幾頂帳蓬幾隻羊。人和牽掛在一起，便是無悔無怨。於是處處不是家，也處處是家。

而我，只等一個人。等一個人把世界上任何角落變成是家。

＊

快要回家了。日期確定了，機票確定了，為我們的萬年青Monohearty找好托孤的人了，心裏突然踏實起來。

真的要回家了！

Monohearty也許是我在這裏唯一擔心的罷。只有一顆心的植物，陪伴我唯一的有機生命體。去年我回家，她在實驗室裏長得很不好，一個月之後我接她回來，顏色還是憔悴的。枯萎了的，是你的心還是我的心呢？還好，經過我悉心地照料，現在的她比當初又多長了好些葉子呢。寄給你的Monohearty的照片，你收到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的回家好像沒有往年興奮。倒是你很興奮，急急切切地安排好了下一個週六的行程。說實話，聽見你在電話那頭絮絮說者豐滿的一日計畫，我是有著莫名的感動的。記憶裏你不曾這樣積極地安排過我們的旅行。也許是當兵讓你更懂得相聚的可貴，連一分揮霍也感到不捨罷。縱然只是一日的旅行，我也要開開心心地享受你基隆遊的計劃。

希望，希望，有一個晴好的天空，當我們聚首。那麼我將採海風繫潮音，做一紙暫時停止飛翔的箏。當我飛翔，我將記得，記得你陪我走過的風。

因為，我已將線的另一端，珍珍重重地交到你手上。

＊

世界是一片荒漠，而我將返家，返回那個存放溫暖的所綠洲。就算只有幾頂皮帳幾頭綿羊，那裏仍然是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恰巧你也在那裏，在那裏等我，以一貫的堅定溫柔等我。海市蜃樓中，隱約見你斜斜站著，大衣在風沙裏揚。讀你的唇，你說，歡迎回家。

12-01-00  Ni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