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瓶．

我只能用很輕很輕的靈魂去愛你。愛重了，我自已會先碎掉。

我是一只完整的瓶，幾處碎過，幾處裂過，但整體來說還是個瓶。即使愛了你，我也不能夠把自已打碎，揉進你那塊泥裏頭去。你更是如此，只是微微變了形，讓我的身軀可以靠上去。

但仍是個瓶呀。

我不在你的瓶裏，你也不在我的瓶裏。我們是兩只，靜坐的瓶。

＊

沒說再見。怎麼連再見都來不及說，我懊悔極了。

我知道你是情願如此的。你見不得我軟弱的哭。
最後一天，最後一小時，最後一分鐘。時間是這樣堅毅地在走呀。
而我脆弱。

怎麼就只剩這最後一趟車程了呢？我坐在後座，你在開車。台南的車流裏我沉默。然後你就離開了。再見，再見。還有生日快樂，明天是你生日。

來不及說，來不及說。時鐘倒過來轉讓我說出口好不好，只要一下就好。

回程的高速公路上，我一直在想。聽見廣播裏陳昇的歌，我默默流著眼淚。我不要堅強也不要獨立，好希望自已有勇氣軟弱一下。

用我的智慧買軟弱，好罷？你一定會笑我，瘋了，但，我是真心這樣想的呀。儘管自已口頭上無法承認。是勇敢，也是軟弱。

離了你，前頭是風是雨我不知道。也許也有芳香滿茵，但我在那滿眼的綠意裏又怎麼樣習得快樂？

缺了你，缺了你呀。

堅持著一種不為人知的驕傲，自己很辛苦，你知不知道？

如一只，單腳站立的瓶。

怕碎。

＊

如果真碎了，就把自已塞到你的瓶裏罷。你還會愛那樣的我嗎？沒有形狀沒有顏色的我。

也許答案是令人傷心的。我也不愛那樣的自己啊。失去自己的同時，我也失去你。

我只好選擇站立。

＊

風吹過的時候，我歌唱。雨水淋下的時候，我仰望。

我在陽光裏站著，等自已龜裂。
你什麼時候來，來撫平我的傷痕？

＊

我想起過去的自已，還沒有成瓶時候的自已。

只是一塊溼粘土，還學不會哭泣裂開。

然後你來，塑我成形成器，塑我成同你一樣的瓶。我便學會了悲哀。

把愛的孤寂往肚裏塞，飢餓的時候一口一口反芻。入口甜，反芻起來卻是苦的。不嚼囫圇吞，又沒了滋味。

雨一來，便成了一肚子苦水。站著，傾倒不出，消化不了，只能繼續苦撐著。

天晴時便一塊兒蒸發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