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2．



從飛往馬祖的直升機向外頭望去，一整片碧藍無垠。







你記起來，新聞上說的獅子座流星雨。是今夜罷，你盤算著，要用什麼樣的藉口溜出軍營，找一處嶙峋的海岸—對好還是面東的—看看這年有沒有機會一睹奇景。左思右想了幾個藉口，都不成理由。直說，長官會懂嗎？你覺得煩，想放棄，躲在營裏睡覺好了，管他勞什子的流星雨。更何況，她又不在。







前年此時你還沒入伍，拉著她趕著飛機到台南，想趁夜飛車到墾丁，不料高速公路上觀星人潮人滿為患，動彈不得，你當下下了決定往北掉頭，一路上了新中橫。







夜好冷，那年的流星雨沒有預期的壯觀，連夜的奔馳也只換來寥寥數顆。但是你記得，唯一的那一顆火流星劃過獵戶座時候，她眼裏閃耀的光采。







３．



妳熄了燈，坐在床上，望向天空。







天空不黑，高空的薄雲忠實地反照著整座城市的光華，妳在黑暗裏靜坐了好一會兒，終於看見了雙子座。







妳知道今夜該有流星雨。妳知道她去了墾丁，是計劃了好久的一趟旅行。妳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坐在這窗前，甚至不等待什麼。但妳確實想知道，她是不是看見了預想中的流星雨？妳們一起發過誓的那場流星雨。







年少太天真，總以為可以記住一切、掌握一切。可是呢？時間卻在沒有注意的時候，帶走了天真，帶走了曾經記住、掌握的一切。於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妳們愈來愈少見面，妳們之間有些人，甚至不再互通消息。一直要到某一個特殊事件發生，妳們才驚異於彼此的改變。某某某結了婚，某某某出了國，妳們之間的相同與相異，轉變成為這些人生的標的。妳突然覺得好陌生、恭喜的話、安慰的話、加油的話、祝福的話，一時之間變得非常生疏。







妳的他欺過身來，從背後抱住了妳。妳說，我們來數流星，好嗎？







４．



你脫下醫師的白色長袍，疲憊不堪地走出醫院。已過夜半。







回到家，你一個人癱坐在沙發上，開了一罐冰可樂，你轉開電視。







深夜的電視台沒有什麼可看的節目，你握著遙控器轉了一圈，最後無可不可地停留在重播的夜間新聞上。朦朧中聽見新聞播送著獅子座流星雨的洗息，你驚醒，窗外正好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十七歲時候曾經那麼嚮往的獅子座流星雨，就這樣無聲地埋葬在這惱人的雨裏。你突然覺得自己好討厭這多雨的城市，好想念十七歲時候的夜空。但是，你太累了，累得甚至沒有力氣持續厭惡或想念。你關上電視，閉上眼睛，一切都黑暗了。







５．



……







十一月十九號，兩千零一年。獅子座流星雨。你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