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一轉眼就到了廿八週產檢的日子。從今天開始，我就要進入懷孕的第八個月，自己想想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曾經覺得遙遙無期的九個月孕期，一晃終點就來到眼前，即將大幅改變我們的人生。是苦是蜜，我們都要學著去嘗。



產檢照樣驗尿量血壓，醫生都沒有跟我說什麼要注意或異常的地方。這個月體重又上昇了五磅，直逼廿磅大關，可是醫生還一直說很好很好。不過因為上次血糖測查的結果，雖然沒有妊娠型糖尿病，她還是要我少吃甜食。我跟醫生抱怨大腿根部這兩天有點痛，醫生問我是不是shooting pain。其實我已經有先查過書了，很可能是ligament pain，也就是支撐子宮兩側的肌肉痛，果然醫生也是這麼說。她拿出皮尺來量我的肚子，說宮底測量是29週，而我是懷孕28週3天，然後聽聽胎心音，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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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邁向孕期第二期的尾聲，自己也覺得肚子開始大得很快。好像只是睡了一覺起來，就又長大了一吋似地。



隨著肚子長大，寶寶的活動力也愈來愈強盛了，她左右翻滾的時候，肚子很明顯地就會左凸右凹，被她撐起一個奇怪的角度。有時候她整個人倚在右邊，就只見我的肚子明顯地不對稱起來，也有時候，會在肚子上發現一塊小小圓圓的突起，便和偉兩個人猜測著，這是她的肩膀還是膝蓋？手肘還是腳趾？有時候，甚至會被她「踢」得隱隱作疼起來。

自從去做了三小時的葡萄糖耐受度測試之後，就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結果，頻頻打電話給婦產科的nurse coordinator ，卻老是找不到她。留了言也沒有回音。緊張的同時也只好安慰自己：她沒有主動打電話來應該就代表沒有問題吧！？



一直到星期五中午，才打通電話找到了她人。等待她調出檢查結果的幾十秒內，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中，非常緊張。一直到她把我的測試結果告訴我，結果一切正常。（果然都是Bagel 的錯！）她還很政治正確地告訴我：You do not have gestational diabetes!

懷孕廿五週，往廿六週邁進。



星期一早上，突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留言。我趕忙回播過去，心裏想著八成是上回的糖尿篩檢出現了問題。果不其然，護士說我的血糖偏高，要再回醫院去做一個三小時的糖尿病檢查。本來她想給我安排星期二，我星期二早上有事不行，所以改約星期三，她還很緊張地提醒我說，這一定要在廿八週前做完啊！

隨著肚子愈來愈明顯，胎動的頻率和幅度都在大幅增加中。注意寶寶何時動、怎麼動，就成了我們最新鮮的遊戲。現在不只我感覺得非常明顯，偉放在我肚子上的手可以感覺到她各種細微的動作，就連直接用眼睛注視肚皮，也可以看得出來她在裏面搞鬼的模樣了。



有趣的是，原本活躍的寶寶，如果我們用手拍拍肚皮上她動的位置，她就好像一隻小老鼠，忽然就不動了，要再等個三五分鐘，她才會再重新活躍起來。如果我把衣服掀開，讓光線直射，她通常也會立即停止運動。在我的想像裏，她就好像一個膽小又警覺的小動物，外界有什麼風吹草動，她就深怕被發現似地不敢動作，一直要等到確定一切安穩無事了，才又旁若無人地做自己的事。

這次產檢要順便做妊娠糖尿病的篩檢。妊娠糖尿病是懷孕期最常發生的問題之一，大概發生在百分之五到七的孕婦身上。最佳篩檢時機是在２４－２８週。醫生早在一個月前就把我的lab slip給我，以便我可以在看診之前先去lab檢查。篩檢的方法很簡單，基本上就是先給妳喝一瓶含五十克葡萄糖的飲料，過一個小時之後再抽血檢查血糖。事前看了一些台灣媽媽抱怨那個糖水很難喝，我心裏也多少有些準備。



我約診的時間是九點半。早餐吃了一個bagel加cream cheese，便趕往醫院去。偉去停車，我先到Lab去，拿到一罐約250cc的飲料，上面寫著「橘子口味」。我就在櫃台打開來喝，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難喝，說起來還有點像沒了氣泡的芬達汽水。五分鐘之內要喝完，喝完以後護理站人員就在我的實驗室單子上寫了大大的１０：００，告訴我要在十點整回來這邊抽血。我便上樓看醫生去了。

自從懷孕以來，三不五時就會有人問起：有沒有給寶寶聽莫札特的音樂啊？



這年頭，好像所有的人都聽說過，給腹中寶寶聽莫札特音樂的話，會生出比較聰明的寶寶。這結果有多少證據支持，又有多少可信度，從科學角度來說我仍持懷疑態度。不過古典音樂所能給人帶來的平靜舒適感，我倒是沒有懷疑過。我常常想，寶寶住在媽媽肚子裏，一定很能夠感覺媽媽的stress hormone 吧，也因此，聽莫札特音樂所帶來的效果，與其說是寶寶經由「聽」的過程得到的改變，還不如說是反應著母親身體內的化學平衡呢！

通過廿週的考驗，關於懷孕的重心，好像漸漸開始移到了生產與新生兒的身上。跟醫生要了關於生產的資料，這才發現我們看診和生產的UCLA醫院，竟然沒有提供生產衛教的課程，不死心地再打電話去問，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理由是：我們週圍的社區已經提供許多相關的資料和課程，所以UCLA在最近幾年將課程取消了。



好吧，我們只好將觸角往外伸，看看社區裏有哪些選擇了。

應朋友之邀，又一夥同去了紅木森林國家公園。心裏悄悄告訴寶寶說，跨過長長的加州，帶妳去看參天的大樹喲。那是個好美好美的仙境。



旅途一路尚稱順利，同行的朋友們也都很照顧我這個孕婦，每過兩三個小時就一定停下來找洗手間和吃食處，健行的路線也都選擇最輕鬆簡單的。只是長途車坐久了，晚上開始發現腳水腫了起來，有天晚上大概真的是太累了，連續抽筋把我痛醒了兩次。我這才開始體會到自己的血液循環真的是大不如前了。但是那鬱鬱的參天大樹，清新的森林氣味，滿目的綠意盎然，仍然讓我覺得身心都被狠狠地沖刷了一次。

書上都說，初產婦大概會在十九到廿週感覺到胎動。正在邁向廿週的我只有幾次不太確定的感覺，也因此有點擔心，到網站上去看了許多媽媽描述初次胎動的感覺，希望自己不要遲鈍地錯過寶寶與我的親密接觸。



產檢時才跟醫生說，不太確定是不是胎動，才回到家的第二天晚上，我就清楚起感覺到了胎動。就像有一隻小小的魚，在腹部下方鼓動身體，吹著泡泡，拍拍魚鰭。雖然還是很輕微的觸覺，但這次我已經非常確定了。那不是腸胃的蠕動，也不是子宮的大量血液沖刷，真真切切地，那是另一個自主的生命，在我的身體裏面游動著、翻滾著。那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廿週產檢，伴隨著胎兒anatomy的超音波檢查，應該算是懷孕中期最令人緊張又期待的一件事。這不但象徵著孕期平安度過一半，更是檢查胎兒是否帶有先天性疾病最重要的一次檢查。在這次的超音波中，胎兒的內部器官從腦部、脊椎到心臟、腎臟會一一被檢查，也會測量她的頭圍身高等等以確定在正常的生長曲線。當然，也是我們得知嬰兒性別的一個大好機會。



三月廿日，依約來到診間。下午醫院很忙，一個實習醫生跟著Dr. Lowre忙碌地走來走去。本來應該先做超音波再看診，結果超音波室也是大客滿。Dr. Lowre 先問診，問我是否有感覺胎動，我說不是很確定是胎動，她擺出一副「怎麼會不知道」的模樣。再來照例聽聽胎兒心跳，這次比十六週時容易許多，寶寶還是喜歡窩在我右側下腹，好像每次都是在那邊找到她的。她還發現了我腹部的小紅疹子，問我是什麼，我說不知道，可是身體其他部位都沒有，只有腹部有。她看了看說應該不是懷孕相關的，說持續注意看看再說。

隨著孕期漸漸接近一半，包括我們自己在內的愈來愈多親朋好友，不管見不見面，總要問上一句：是男生女生?



最有趣的是，不管是東方西方，都各自有一套自古流傳下來、從孕婦體態或懷孕狀況來判斷胎兒性別的方法。也因此，這幾個星期以來，我們不但常常被問及寶寶性別，更常聽到的是：「妳懷的一定是男(女)生吧?」這樣的說法。

帶著漸漸隆起的腹部去上班，多少也帶點被別人發現的好奇感。實驗室裏男孩子多，已婚未婚各一半，至今都沒有人問起來。我和唯一知道秘密的sam竊竊私語許久，想知道誰會是第一個發現的同事？



已經這麼明顯的小腹，卻還沒有人看得出來嗎？

這陣子，都穿著運動長褲去上班。雖然不太習慣，不過這是暫時能讓我穿得舒服的長褲。偏偏今年LA 又特別冷，想穿長裙又怕冷，後來想了個法子在長裙裏面穿韻律褲。這樣幾件衣服，也撐過了兩三個星期。



上回媽媽和姊姊門幫我從台灣帶了幾件孕婦裝來，現在穿起來都有點兒太大不說，娃娃裝的長裙設計實在也不合適我工作的環境。再加上她們買的都是夏天質料，近來在四五十度徘徊的氣溫實在沒辦法，只好暫時把他們置諸高閣，希望天氣快快熱起來以後可以穿。

我們住在一個普通的二房公寓裏。兩個人住，舒舒服服，有點亂也沒有關係，客人來時把房門一關，客廳裏還是可以待客。書房裏堆滿了書桌和電腦，用的時間不多，卻是偉深夜工作時候重要的據點。



現在寶寶就要來了，媽媽也會來幫忙照顧寶寶，一大一小，至少就待添兩張床。我們沒有能力給寶寶獨自一間房，買那些過於奢華的佈置和擺飾，也不覺得對孩子來說是必要的事，不過一些須要的東西還是得添。家具要怎麼重新擺設？嬰兒床要擺哪裏？要不要買個櫃子放寶寶衣物尿布？要不要給寶寶買個洗澡盆？須不須要換尿布的櫃子？大大小小的問題，在渡過懷孕初期的不確定性之後，慢慢地淹沒進來。

十六週產檢時，醫生問我有沒有感覺胎動。我說沒有，她說應該在下次產檢前就可以感覺到了。也因此，這段時間，只要平靜地坐著或躺著，我多少都在等待著那一個奇妙時刻的來臨。



只是左等又等，等到的只是腸胃咕咕嚕嚕的聲音，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常常在懷疑是氣體作祟還是寶寶滾動。

爸爸興沖沖地打電話來說，媽媽前天下午去逛街，買了兩三件小衣服。衣服好小哦，好可愛，像布袋戲偶穿的。我則哇哇大叫：男生女生都不知道，你們也可以買衣服哦?爸爸呵呵笑說，別擔心，媽媽買的都是中性的，男生女生都可以穿。



那週沒和媽媽講到話。又過了一週，媽媽生病，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和爸爸鬧什麼彆扭，一臉生氣的樣子出現在skype 前。最後終於在講到小衣服的時候，一直不說話的媽媽興沖沖地跑去拿來秀給我們看。兩件鵝黃色的貼衣小衣和外衣，外加一件黑白橫條紋的「足球裁判衣」。攝影機上看不清楚衣服的細節，問媽媽：「衣服上那是什麼動物啊？」媽媽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說：「兔子啊！」天哪，雖然我和偉都是屬兔的，因此家裏兔子物品特別多，不過我們的小寶寶可是隻獨特的小狗狗呵！怎麼看都應該買小狗狗的嘛。

繼HoneyMoon之後，我們何時才能有個BabyMoon呢？



自從跨入平順的第二期之後，我就常常吵著要去「BabyMoon」。或許是對懷孕初期，什麼都不能做、哪裡都不能去的規則厭煩了吧，十六週產檢後，自覺身體功能一切恢復正常，我就開始積極規畫著度假的行程。雖說是度假，不過還真的不敢跑太遠，怕身體容易累，怕長途旅行對身體的負擔太大，與偉商量之後，決定到San Diego 去晃個兩天就好。

漸漸地，牛仔褲一件件都再不能穿了。我把他們洗好、摺疊好，收進衣箱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超過十六週，身材逐漸散出孕味，穿衣也變得困擾起來。我找一個星期六，把衣櫃裏僅剩的、仍然能穿的衣服找出來。上半身還好，寬鬆的襯衫T恤毛衣都還穿得舒服，再不行穿偉的也勉強湊合，下半身可就困擾得緊。繼牛仔褲被我完全淘汰之後，幾件鬆緊腰帶的長褲也漸漸不再合腰，媽媽姊姊們遠渡重洋幫我帶來的，多半是夏天的孕婦裝，天氣太冷不說，這時期的肚子，好像也還沒有穿孕婦裝的需要。倒是從衣箱深處，挖出幾件被我遺棄已久的長裙娃娃裝，算是最近最合身舒適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