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進入孕期中應該是最平順的Second Trimester，對於每個孕婦來說，應該都是最值得慶祝的好消息。雖然從外表上，漸漸看得出「孕」味了，但是害喜噁心的症狀減輕，母親主要的建設工程「胎盤」逐漸發育完成，因此大幅減輕身體疲憊的感覺，從各方面來說，都像是回到孕前的身體精神狀態。



就在十六週產檢後，聽說了G流產的消息，心裏加倍感同身受地替她難過。很不幸地，這是自然擇汰的過程，很多時候並不是母親的錯。這才知道原來懷孕的第九週是流產率很高的一個時候，許多早期細胞分裂的小問題，會在這期間顯現出來，而導致胎兒停止發育、心跳停止。這也就是為什麼，一直要到了第十二、三週，我們才開始告訴親友們關於懷孕的消息，畢竟，要散布懷孕的消息很容易，反之卻是令人傷心的困難。

二月二十一日，終於盼到了十六週的第二次產檢。



自從上次的超音波後，就再沒去過醫院，也沒有接到醫院的任何消息－－她們說如果血液檢查有問題的話會打電話給我。所以我想，沒有消息應該就是好消息吧？

超越十三週這個標竿似的日子，我們也開始用相機記錄下來身材的變化。對我來說，是一個新鮮的經驗，有時候覺得很有趣，有時候覺得很奇怪，有時候覺得身體的設計真是奇妙。無論如何，每個星期天晚上，偉開始幫我照相。我總是站在家裏企鵝寶寶的旁邊，擺和牠一樣的姿勢，企圖捕捉住剩下孕期的二十幾個星期裏，身體微妙卻又巨大的變化。



其實早在十二、三週看得出小腹的小小突起之前，我很早就失去了腰線，在體重變動不大的情形下，腰部卻變得肥厚了起來。偶爾想起來，我會抱怨一下，不過偉總是安慰我說，那是身體為了即將來臨的巨大改變所做的調適。一方面，在理智上我相信這樣的說法，另一方面又不免為了失去曲線而嘟嚷一陣。

自從十二週產檢之後，何時告知老闆就成為我心裏上最大的負擔。



開始這份新工作，還不到一年的時間，要把這樣大的消息，告訴相當嚴肅的老闆，我多少有一點緊張，心裏不斷揣摩著，他會怎麼說、會不會把我炒魷魚、他會不會不高興等等的反應。心裏多少想把手頭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好告訴他的念頭，也因此，這段時間，我的工作量不減反增。

自從懷孕以來，與朋友出門，知情的人總要問妳：「妳這個可以吃嗎？」接下來，就可能有一堆各種耳語：「聽說孕婦吃這個會容易流（早）產…」「聽說吃這個，寶寶會容易有過敏體質…」「聽說孕婦好像不能吃這個……（不明原因）」



我常常想，如果所有聽來的規則都要遵守的話，可能什麼東西都不能吃了！

在感覺胎動以前，超音波大概是讓初為人父母的我們，最能真實感覺到胎兒存在的一種方式了。在美國，正常健康的懷孕期，超音波的次數一般僅在一到三次，主要都是醫學用途，十二週的NT（頸透明帶）可有助於早期發現染色體異常的疾病，十八到廿週的Anatomy，可以用檢測出數十種先天疾病。如果這些檢查都正常，對父母們來說，照超音波還真的是與寶寶面對面的最好方式！



自從十二週超音波與寶寶見面之後，我就常常以「我們」自稱。比如說，中午到了，就說「我們好餓哦，要去吃飯了！」；下班時間到了，就說「我們要回家了！」；晚上就賴在床上說「我們好累要睡覺了！」……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偉常常笑我是「以寶寶之名」，事實上是如此，卻也不僅僅如此。對我來說，漸漸地也變成了「我們」，畢竟這是生命中非常難得的時刻，可以用「我們」來自稱啊。

自從產檢回來以後，偉就常常吵著要和肚子裏的寶寶講話。通常是在夜晚，我常常早睡，他喜歡熬夜做點事情，睡前我蓋好被子，他就進房間來說要和寶貝講幾句話，再回書房去工作。



書上說，從十五、六周開始，寶寶的聽覺系統開始發育，他就有可能可以開始聽見外界的聲音。想當然爾地，最早接觸的聲音，應該就是媽媽的心臟鼓動和消化系統的聲音吧，書上甚至形容說，那些內在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在Disco舞廳裏那樣地大聲呢。但是，我們總覺得寶寶也有可能聽見外界的聲音吧，最早是媽媽的聲音，透過身體內在傳輸，再來呢?或許就是爸爸貼在肚子上的說話聲吧。

去過醫院，拿回來一堆資料和免費的雜誌。其實自己手邊已有兩本英文和一本中文的懷孕書，我常常在無聊休息的時候閱讀，所以對於正在發生與將要發生的事有所預期和期待，這是我安撫不安和焦慮最好的方法。不過看見免費的雜誌，還是順手就拿了回家。



這才發現我們所踏入的，是一個全新而龐大的嬰兒與母親的產業。我提醒著自己：這裏可是美國啊，集資本主義國家之菁華的地方。只要有需要，就會有產業。

星期五，懷孕十三週。



星期五是我們慣常去打排球的日子。自從得知懷孕以後，排球我是沒辦法繼續去打的了。適逢假日期間回台，再加上偉開會，連續找了幾個藉口沒去打球。這週，決定正式告訴這些一起打球的朋友們。

隨著十三週的到來，也象徵著孕期第一期的結束。醫生、過來人和所有的書都告訴我，隨著第一期的結束和第二期的開始，嘔吐等等害喜症狀會逐漸減輕，身體的能量也會漸漸回來。所以自從十二週產檢之後，我就一直期待著神奇的第二期的開始。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時時有噁心的感覺呢?

過年打電話回家，才知道堂妹雅雯也懷孕了。



想到回台灣時才在台中見了面，同年紀又同年結婚的我們還互相問有沒有孩子的消息。當時我自然沒說。後來推算起來，預產期九月的她，當時也可能已經懷了小小的孩子。或許知道，或許還不知道，但總之是兩個孕婦之間的談話呢。事後想起來真的覺得很奇妙。

這應該是我懷孕以來做的第一個測試，當時懷孕１２週又２天。此測試應於懷孕１１－１３週時施行，包含超音波及母血檢驗。超音波的部分，主要是做nuchal translucency，也就是測量胎兒頸部透明帶的面積，過多的頸部液體堆積可能是某些染色體疾病的表徵。母血測試則是利用母親的指尖血，測量血液中free Beta-HCG（人類絨毛激素）和蛋白質PAPP-A的含量。合併兩者的結果，約可早期測得85%唐氏症及97%的染色體十八疾病。



測試日期：1/24/06

盼啊盼地，終於盼到了第一次產檢的日子。



第一次走進UCLA OBGYN，有點驚訝於只有一個小小的候診室。雖然小，卻佈置得雅致溫馨。第一次，慣常要填許多有關過去健康問題的表格。填好表格去繳費，保險copay十元，這也就是以後我們每次看診所必須的花費。倒是在繳費窗外，意外地發現，就連負責收費的先生，都不認識我的醫生Dr. Lowre，唯一得到的訊息就是：她是個全新的女醫生！

懷孕之後，胃口真的變得和從前不太一樣。動不動就餓，餓了卻又不知道吃什麼才好，太油的、太甜的、帶著奶味的都會讓我噁心反胃。有些食物吃下肚，填飽了胃卻好像缺了點什麼，身體還是餓空空地想要吃，真的去覓食了，卻又吃不了多少。真的是很惱人的問題。



補充的新寶納多孕婦維他命，因為吃了不多久之後，開始引起我便秘的毛病，我就停止補充了。和書上比較著維他命成分劑量表，鐵劑和葉酸都明顯偏高，身體不需要的，就只好排出體外了。某天早晨，偉質疑我吃的是不是不夠營養，鈣質夠不夠，葉酸夠不夠，讓我第一次體受到身為母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委屈。從那一天開始，我只好又恢復補充新寶納多了。

回到美國，第一件得要搞清楚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健康保險對於婦產科的給付範圍。不像台灣的健保，處處都方便，在美國醫療費用之高，沒有保險的話可是很容易破產的。我的保險是HMO，對於婦產科的看診卻不須要經過家庭醫師的介紹，只是我花了好幾通電話才弄清楚，所選擇的婦產科醫生，還是必須與家庭醫生所屬在同一個醫療中心才屬於保險給付的範圍。要到哪裏產檢，選擇哪位婦產科醫生，在哪裏生產，就成了我們必須決定的第一件事情。



為了這個問題，我打了通電話給前幾年生產的朋友。其實在打電話之前，我心裏已經大致決定要到UCLA附屬醫院生產了，一來我們都在UCLA 讀書工作，地緣關係來說最為方便，二來UCLA 顯然也是LA 地區首屈一指的大醫院，感覺起來總是比較放心。打電話給這位友人，主要目的是想請問她一些看診的流程，以及關於醫生的選擇。倒是第一次在電話裏告訴別人說「我懷孕了」的感覺相當奇異，雖然是被別人恭喜的喜事，還是有種不知所措的慌張。

年初，你離家一個星期，去寒冷的華盛頓特區開會。星期六一大早把你送走，又回到被窩裏悶著頭睡。這段時間，我若沒睡到九個小時，肯定就會覺得倦勤。還是得要睡飽吃飽了，才有工作和娛樂的力氣。



星期天，已經一陣子沒有食慾的我卯起來煮了幾道菜。好久沒吃的芹菜炒肉絲，因為回台灣吃到媽媽做的而想念不已，趁著去東邊買菜時，買了一大把台灣芹菜。果然芹菜的味道讓我胃口大開，，連續幾天當作晚餐，簡單營養又好吃。中午則簡單在學校解決。這陣子特別喜歡造訪學校的沙拉吧，沙拉加湯加小餐包，4.95的價錢很有吸引力。吃沙拉時我總沒忘記提醒自己多吃深綠色蔬菜以補充葉酸，別忘記多灑些杏仁果核，補充礦物質，再加上舖在最上層的各色水果，我想這樣營養應該足夠才對！（雖然媽媽總是說，吃沙拉怎麼可以？）

初回美國的前兩週，深為時差所苦。一向調時差調得很順利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懷孕的影響，這一次卻遇上了大麻煩。半夜如何就是睡不著，就算勉強睡了，也一定在夜半時候醒來，然後翻來覆去許多小時，直至天明才得以入睡。偉原本就是夜貓子，這陣子自然也是日夜顛倒，不上班時還好，累了就白天補眠，一到上班的日子，可就深受精神不濟之苦了。害喜的不適，再加上困擾的時差，讓我的身體覺得疲憊極了。



吃也吃得不好。在台灣的時候，每天都有媽媽精心準備的餐點，就算外面吃，隨隨便便也能找到自己愛吃的東西。回到美國，事事都得自己來，身體不好就懶得煮，隨便吃身體更受不了。

自從搬來洛城之後，自台返美，心情上好像變得輕鬆許多。或許對我來說，那不再是一個「離家」的過程，相反地，卻是一趟「回家」的旅程。



返台的三個星期過得快極了。拜訪了幾位朋友：台中的小宇，新竹的孟宏、新竹的佳佳、台北的高中同學們。同學中有人成家立業，也有人仍在尋尋覓覓，我們站在人潮的中間，前瞻後顧。人與人際遇不同，難以相比，我們有時羨慕單身同學的自由自在，有時又欽羨成家朋友的穩定生活，有時候也不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否真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無論如何，我們一步一步向著自己的方向前進。

和媽媽去逛夜市，經過一家孕婦裝專賣店。媽媽說，要不要進去買幾件衣服帶回去美國。我扯著她走說：不要不要啦，現在還不需要。



回家前告訴了姊姊和姊夫這個好消息，他們都很開心。兩天後鳴鳴拿了幾件衣服給我，我也委婉推拒，直說：現在還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