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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的是一張地圖,一張依著歲月的時間軸,輾轉手繪而成的地圖。那是我的地圖。想像著自己脫離此時此刻的肉身,緩緩展開那紙絹帛,忍不住用手指搓摩著那忽隱忽現的墨跡。早已失了當初濃淡合宜的色澤,像一幅年代久遠的水墨遺跡,有些筆劃即使在歲月的摧磨之下,仍然歷久彌新,其他更多的,則只剩了吉光片羽的片段,起筆已經模糊,收尾也不復記憶,只剩了那一個點,如一滴摻了太多水的墨跡,泛著撲灰的顏色。



所以我已不能夠──不論是順水而下或是逆流而上──去追尋那隱身的開始與結束。我擁有的只是那一個瞬息,短至數分數秒,長至數月數年。從這一個點開始,我在猜測與藏匿的拼圖遊戲裏,試圖重建著那一張屬於我的地圖,然後驚訝地發現,原來那地圖上繪製的,並不僅僅是我自己,也是許多與我同年代之人的共同回憶;原來,我們原本就是站成一列的孩子,同時揮筆塗鴉著校門外面整片的大白牆,重疊、互補、重新上色或者合作完成,然後各自帶走屬於自己揮灑的那一片。一直要到回顧的同時才赫然了解,世界塗繪我們的同時,我們也在重製著世界;只有將我們各自殘破的地圖拼湊起來,才得以真實地呈現我們看過、聽過、嗅聞過、知覺過也參與塑造過的時空。自己的地圖上不具意義的一塊破片,卻可能是別人的地圖上,尋覓了許久的、失落的那一小角。而我們分散已久、困惑已久、尋覓已久,哪知答案並不在自己的那一卷地圖上。



所以我們書寫。這是個共同完成的主題,是共同參與的工程。永遠不知道能夠完成什麼或者挖掘出什麼,但這正是挖掘本身的樂趣不是嗎?滿身塵土站起身來的同時,掌心裏握著一枚白堊記翼手龍第三指第二指節的骨骸碎片,那是外人永遠不能夠了解的滿足與快樂。



因為那是我們所經歷並且創造的時代,我一直這麼相信著,而這是我們書寫的唯一原因。



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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