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by ClaireJ_Tsai



自從三十八週待產以來，隨時隨地都在期待著寶寶的出生，過度敏感地等待著種種產兆。尤其是我的無痛收縮相當頻繁，子宮頸70%effaced, 1cm dilated，胎位低於station zero，種種跡象都讓我覺得寶寶會早於預產期來報到。有經驗的媽媽都說要多走路，寶寶才會快快出生，我雖然不是走得特別勤快，但是應該也不屬於特別懶惰的孕婦，剛好媽媽和弟弟都到家裏來了，我們四個人還到處趴趴走。但不管怎麼走，寶寶說不出來就是不出來，就這樣等到了我四十週產檢。



四十週產檢，子宮頸維持在二週前的進度，沒有繼續進展，多少讓我有點失望（是誰說多走路有用的？）。又因為血壓的關係被Dr. Lowre 送到產房去監測，這才發現有些時候我的子宮收縮已經高達每兩分鐘一次，但是我仍然不覺得痛。羊水量仍然相當充足，寶寶活動力也很強壯，有陣子甚至因為心跳維持在高檔位時間太久而讓醫生擔心了一下。監測了一個下午，又被送回家。但Dr. Lowre 說，因為我血壓太不穩定的關係，如果這星期六（40W+4D)前還沒有出生的話，她星期六值產房班的時候幫我催生。我雖然有點不太情願，希望能夠讓寶寶自己選擇出生的日子，但是在醫生的安全考量下，也就接受了她的安排。心裏想著：回家再多走走路，看看寶寶會不會在星期六前自己出生啊？



40W+3D，再度到Dr. Lowre處報到。因為相當緊張的關係，血壓很高，醫生一進到診療間頭一句說就說：「You are having your baby TODAY！」她說，今天去催生，明天她值班的時候剛好可以幫我接生。我問了她一些關於催生方法和過程的問題，心裏還是有點難過沒辦法完全自然產，但是如果這是對寶寶最好的決定，我也能夠釋懷。走到產房的路上，我對偉說：「既然都要催生了，那我要打無痛分娩！」一方面是「聽說」催生會比自然生產更痛，二方面也是因為催生就會被綁在床上了，那打epidural 又何樂而不為？



中午左右進入準備室。先打點滴，很不幸遇到一個技術不佳的護士，連抽血都試好幾針。血壓和寶寶監測都正常，倒是羊水開始有點變少了。因為我的子宮自然收縮已經達到每兩三分鐘一次，子宮頸成熟度也足夠，在與Dr. Lowre確認的情況下，直接使用pitocin催生。下午三點半開始靜脈注射pitocin，我和偉說說笑笑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既來之則安之，我們相信自己做了對寶寶最好的決定。



五點左右終於進入產房。這是我第一次進入真正的待產生產室，很大的房間，很人性化的溫暖裝潢，媽媽和弟弟在接到我們通知以後跑來了。五點半，開始有一點點痛，相當頻繁，大約每兩分鐘一次，催生的陣痛頻率不按牌理出牌也是可以預期的，這是即使在陣痛期間，我還能很正常地和家人說說笑笑，媽媽在講她生我時候的經驗，我還說想吃東西，可是醫院不准。媽媽說她要回家去幫我拿早就準備好的雞湯，以備生產體力所需。我可是預期著一個長長的生產過程呢。（Dr. Lowre 不是也這樣預期嗎？她可是明天早上八點才上班呢！）



媽媽和弟弟離開以後，我開始有點痛了，護士來問我疼痛指數，我說大概是３。七點半，波地一聲，感覺一堆溫暖的液體流出來，我對偉說：「我想我破水了！」找護士來確認，果然是破水了！破水以後，疼痛的感覺加劇，每到陣痛時我就得抓住床緣的把手才行，偉和我開始練習在Childbirth課程上學到的一些方法，我儘量保持深長的呼吸，聽中文的流行歌曲，把注意力放在歌詞上，並且在陣痛來時讓偉在我的下後背施加壓力。事實上這時候我還在想，慘了，主要疼痛的感覺都在後背，該不會寶寶的脊椎是朝後的？



此時我對護士說疼痛指數是５，但是陣痛頻率太高，大約每一到二分鐘就有一次，護士還得降低我的pitocin劑量才行，但是疼痛指數繼續上昇，到了九點左右，不但有子宮抽筋般的疼痛，還加上下體巨大的壓力感，聽音樂和專注呼吸已經不再有分散注意力的功能，我必須發出低聲呻吟來讓自己感覺好一點（這也是在childbirth課程上學來的，老師說，低聲呻吟是好的，高聲尖叫只會讓疼痛感更加劇而已。）我對偉說：「去請醫生來內診，如果時機合適，我想打epidural了！」那時候我只希望自己的子宮頸已經開到三四公分以上的active labor phase ，是合適打無痛又不致於延緩產程的程度。



Dr. Jensen來內診。我聽見她說：７cm dialted ，100 %effaced，寶寶已經下降到station +2 。我嚇了一大跳，原來我已經進入transition phase ，難怪這麼痛，另一方面也非常驚喜，我知道，進入transition phase ，距離生產就很快了。我跟醫生說：我想打epidural ，現在時機可以嗎？醫生說：「Sure! Now or never!」



麻醉科王醫師來了，還好我下午剛入院時就有告知說可能會想要使用epidural，所有的同意書都已經簽好。當時我已經感覺非常痛，主要不適更來自於下體的巨大壓力，陣痛來時沒有辦法聽見偉或其他人跟我說的話，陣痛每一到兩分鐘一次。每次我一痛起來，就低聲呻吟，偉幫我施加後背壓力。唯一的安慰是我知道陣痛不會永遠，最多只有九十秒。打epidural 的時候，也沒有請家人出去，偉還是全程陪著我，我前倚在他身上，低聲呻吟，儘量保持身體不動。九點四十分左右，epidural 打好，不到十分鐘，疼痛感就大幅減輕了，但是壓力感還在，護士說，那個壓力要記住，等下生產的時候就是要感覺那個壓力！



十點左右，醫生再度進來幫我內診，好消息，我的子宮頸幾乎已經全開了。意思也就是說，我可以開始把寶寶推出來了！這時候幾乎已經完全不痛了，我也回復完全平靜，護士開始教我感覺陣痛與配合陣痛push。一開始有點抓不到要領，但是在護士的鼓勵和指導之下，我漸漸知道如何bear down，只是剛才因為打epidural 而停掉了pitocin，我的陣痛間隔變成四五分鐘一次，也就沒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努力。護士只好把pitocin再加回去，讓陣痛頻率上昇，每次陣痛抵住呼吸用力三次。漸漸地，我也可以感覺寶寶在我身體裏面下降的感覺了。天花板上有一個鏡子可以讓我看見自己下體，可是說老實話的，每次陣痛來時只專心著push的動作，哪裏還有心情和機會去看寶寶的頭冒出來的樣子？倒是後來聽偉說，看見寶寶的頭和頭髮一點一點冒出來的樣子，是很奇妙的感覺。



十一點半左右，醫生開始進來準備接生了。一度胎心音監視器沒有監測到寶寶心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氣氛有點緊張，我也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感覺，醫生用手伸進產道抓抓寶寶的頭，試著搖醒她，最後有人動了動我肚子上的監測器，寶寶心跳回來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是最後階段了，我告訴自己，要用上全部的力氣，因為寶寶就要出生了，然後是一片混亂，醫生指示我不要push，我感覺醫生的手伸進產道，我感覺有點疼痛，然後，哇哇兩聲，寶寶出生了。看看時鐘，十一點五十分，八月十一日。



寶寶趴在我的胸口，剩下的我都不管了。偉在那邊剪臍帶，醫生幫我產出胎盤，幫我縫合自然二級裂傷的傷口，都好像是很遠很遠跟我無關的事。我很清醒，寶寶也張著眼睛望著我，她一生出來就乾乾淨淨的，兩頰胖胖的，鼻子嘴巴小小的，像個小天使，我抱著她，她平靜地看著這個世界。親愛的寶寶，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