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聆詠詠，長大的聲音

【三】湖之遙

　　這裏有一座湖，沒有名字的湖。

　　從來不知道，只要越過一個小小的山頭，便可以俯視這樣的一個湖。而這裏，雲海國小，是我年少時候一再夜訪的地方。


　　是簡媜說過的吧。把遠處星光化成近處燈火的人，永遠回不去星子。可笑的是，總在這兒觀望星空的我，似乎從來沒有好好聆賞過月沉星落之後的美麗。是不是人，一旦為著某種目的而來，就失去了觀照全局的眼光？執念太深，看不破慾望。突然驚覺自己竟然也是這樣的人。

　　一直要到離開了，再回頭的時候，才發現生命中其他的美好。這座湖多美啊，從這樣的距離這樣的角度。我們停下車，細細賞玩著，你說這就在雲海國小的後面而已。心驚了一下。執著的年少，原來以為豐盈的，亦一直在失去。


　　湖在山下，很遠，有條石子路便在左近，不知是否可以通達。你問我要不要下去一探，我瞧著她那樣娟秀的碧綠，心裏竟是沒了主意。是怕距離近了，美麗終將要幻滅？或是怕輕易到手的，便失去了珍惜的心念？或者，是擔心這條小路太遠，又未必可達，而失去了探索的勇氣？

　　想起J。想起他沒有終點的追求。便是在雲海國小的星夜初遇著他的罷，意氣飛揚的他。多年之後再見到他，卻已是另一個他了。只是一念之執，驀然回首的時候才發現失去的比收穫的多。一直專注著凝視星空的J，一定也從未收回珍愛星空的眼光，注視過這隨手可得的美麗之湖吧。

　　下次遇到J，我要記得告訴他：走在雲海國小後的北宜公路上，記得看一下右手邊的山腳下，有一個不知名的湖，很寧靜，很美……。


　　於是告訴你說，不下去探這湖了。距離本身，就是一種美麗。有時候，能夠隔著距離看風景，除去陷溺的危險，不也是一種難得的緣份？

　　緊握你的手，遙指湖畔鷺鷥點點。平靜的擁有原來也可以這樣揮霍。該執著，該放手，是永遠無解的問題。


(記北宜公路中段不知名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