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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以為就要到盡頭了,路輕輕巧巧一彎,又是無限綿延在眼前。



還不儘只是路,那些看起來寂寞得發慌的枯黃野草,也無處可去似地黏附著柏油道路的兩旁,向著遠方一直生長出去。雖然明明知道是道路劃過這片野草的疆域,但眼前的景像卻讓人覺得相反似地,路是那引領一切的東西,帶領著風,帶領著天空,帶領著你的車輪,如同帶領著那些草,永無止盡地前進著。



左邊是灰色的海,右邊也是灰色的海了。路卻還在前進。你不禁質疑起來,會不會到了某一個轉彎處,路憑空消失不見,而致使你必須急踩剎車,才不至於掉進那片無聲無息的冰冷大洋裏。

是那樣冰冷的海呀,如果真的掉進去的話會死掉的噢。你對她說。她點點頭,無可不可的樣子,一會兒指著遠方說有牛,你瞇起眼睛,終於在很遠很遠的山頭上看見了黑點。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是牛的樣子。她卻很肯定是牛,說只有牛才會住在這麼冷的海邊,一群一群地聚在一起吃東西取暖。這裏的草這麼多呀,怎樣吃也吃不完的吧。

為什麼牛喜歡冰冷的海邊呢,你想不透她的邏輯,車子開到了近處卻証明她是對的。真的是牛,乳牛黃牛都有,如她所說的,聚在一塊兒咀嚼著那些吃也吃不完的枯黃的草。你覺得有點兒悲哀,如果有選擇的話,是不會選擇來到這樣的牧地的吧。不過,沒有選擇的,又何止是牛的人生呢?



長而彎曲的路上,車子卻少得可憐。她埋怨你選擇了這樣一個冰冷冷的天氣來海邊。「一點都不像夢想中的海洋呀!」她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海邊,該有的是燦爛的陽光和蔚藍的海洋,至少,也該有溫暖的空氣和清爽爽的天。海該有的一切,這裏的海都沒有。只有灰色,和無窮無盡的黃草。



她翻起旅遊手冊,決定往手冊上所說「人潮最多」的Drakes Beach前去。怎樣也無法想像這樣的海灘會有巨大人潮的一天。它們應該就是這樣安靜地、亙古地坐在那兒吧,哪兒也不去,什麼也不想。其實是非常漂亮的海灘啊,沙子細細的,也沒有令人討厭的海草,不算太窄的海灘另一面是造型非常藝術的峭壁,更使這個冷清的海灘顯得極有個性。你把車子停好,和她步向木造的,據說是附著咖啡廳的遊客中心,她想找一杯熱咖啡。全都沒開,木門緊緊地閉著,你摸出幾個銅板,投進飲料機。在這樣冰冷的海風裏,一杯溫熱的咖啡該是最好的了吧。

走下沙灘,據說「最多人潮」的海灘上零零散散站了十人左右。雖然說不是星期假日,這樣的人數也寥落得可憐。幾個大人裹著毛毯,小孩子穿著鮮艷的泳裝瘋狂地衝進海裏。孩子們是幸福的,對他們來說,海灘就是海灘,就是該砰地一聲跳進海裏啊。你其實有點羨慕他們。但你什麼也沒有做,和她併肩繞過一群海鳥,沿著海灘慢慢慢慢地走,前面很遠的地方有另外一對男女也在慢慢地走著,腳印在沙灘上淺淺地留戀著。你發現幾些動物的足跡,兩人好奇地追著去找,那小小的腳印卻消失在亂石堆中。是牛是羊還是鹿,或者是山豬也不一定。但是他們到這樣冷的海灘上來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沒有食物也沒有飲水甚至沒有陽光的海灘喲。「或許就像我們一樣來散步吧!」典型的她的答案。你只是笑。



背包裏帶著早上做好的三明治,你拾來幾枝大樹幹和幾塊石頭做成午餐座位。在這麼冷的海風裏吃三明治還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冷清清的大海,灰濛濛的天空,還有幾雙不明動物的腳印。遠方的男女終於失去了蹤影。

你忽然覺得月光下的Drake’s Beach一定會比現在動人得多。最好還有幽幽遠遠的長笛聲,伴著火堆劈哩啪啦燃燒的聲音。一隻不知道是鹿還是山豬的動物延著亂石堆走到沙灘上來。海面上船的微光提醒著你關於遠方不明的種種。



但你們吃完了三明治之後就離開了海灘,再也沒有回頭。把那樣的想像留在風裏,或許是不使它破滅的最好的抉擇。

這樣的一個海灘啊,雖然無法讓人喜歡卻也沒有辦法讓人忘記的罷。開車回去的路上,看著不知道為什麼愈來愈多的牛群,你這樣想。

遠離海岸,穿過一片北加州難得的茂密森林,陽光燦燦地露出臉來。

Nicer
9.12.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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